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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之所以突然想到要去学校接济，是因为今天正好就是济的十七岁生日。
他本来想让济高兴高兴地度过十七岁，可是在遇到老莫，知道他去相亲后，济明显就高兴不起来了。
从戴侯祠和老莫夫妇俩告别后，济周身就泛着一股冷意，本来挽着历的手也放开了。
他们沉默着，走进了家门。一进家门，房里的灯就开了，随即礼炮就响起了。
“生日快乐！”
戴女士手里拿着礼花，开心地围着济打转。
济周身的冷意稍微融化了一些，“戴女士。”
他朝她打了声招呼。
戴女士一把把济拉进屋，客厅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大蛋糕，萱支和松支正捧着礼物，带着弦知，围坐在桌子旁。
这是济第一次过生日，以往只有他和历两人，历没什么时间概念，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过生日这一回事。这次还是因为有戴女士、萱支和松支的操持，济的这个生日才过得起来。
“生日快乐。”
历把一个木盒递给了济，这是他第一次给济送生日礼物。
戴女士在和萱支、松支讨论弦知百日宴的时候，偶然提到了济的生日，他这才想起济快十七岁了。济的生日，就是他捡到他的那一天。
济接过礼物，露出了笑容，他这时候才像是完全把历去相亲的事情，给翻了页。他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个金黄色，闪着光，如琥珀的东西。他闻了闻，这是栃树和僵树的结晶项链。济从小就在历儿山上长大，历儿山上最多的就是这两种树，这也是他最熟悉的味道。那时候，历儿山上，只有他和历，不像现在，历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很喜欢。”
济把这个项链戴了起来。
十七，一个非常美好的数字，十七岁，一段非常美好的年华。济的生日，就在欢笑声中结束了。这也是济和济相遇后，过得最热闹的一个夜晚。戴女士非常会调节气氛，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烟花，又是电影，他们玩的不亦乐乎，就连襁褓中的弦知都特别给面子，这一夜没有哭，一直乐呵呵的。
历把喝了不少酒的戴女士送回她家，可是刚把戴女士安顿好，济就听到屋内的呜咽声。
“妈……呜呜……妈……”
历的动微僵，他万分无奈。
“戴宝儿？”
他在漆黑黑的屋里叫了一声。
“大人，是我。”
果然是戴宝儿。
“我的升职泡汤了。”
戴宝儿非常委屈，委屈得即使是青面獠牙的模样，也依旧能看出他的伤心。
历很想马上就离开，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留在这儿，戴宝儿肯定要缠着他大吐苦水。这个自来熟的戴宝儿，最擅长的就是纠缠！以前他守着鬼门关，没什么自由，也没什么时间来烦他，可是现在他频频出现在薄村，令他不得清净。遗憾的是，此时的历想要离开，也已经迟了。在他刚才叫出了戴宝儿的名字时，戴宝儿就已经扑到了他脚边，抓着他的脚，不让他动弹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历逼不得已只能放弃了离开的想法，开口询问。他发誓，他并不是因为关心他，才询问的，真的只是逼不得已。
一提到这事，戴宝儿就气，“我早先找人打探过口风，我可能会被升职成录事，可是没想到事到临头，被其他守关鬼给截胡了！那鬼竟然走后门了！大人，我委屈！”
戴宝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守关鬼可以说是等级最低的鬼差了，成日里哪儿都不能去，只能像木桩子一样，站在鬼门关前，看着一只只鬼来来往往。戴宝儿混了十年，终于迎来了升职的希望。只要升职为录事，他就可以在管辖的片区自由来往，且工也轻松很多。
历看着自己的裤脚，原本蓝黑色的布料，有几块地方已经变成了黑色。他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鬼。那一块块黑印，是泪？是鼻涕？历一想到这，就抖了抖脚，把戴宝儿抖到了墙角。
戴宝儿是个厚脸皮的，他一个驴打滚，很快又黏了上来，不过这一次，他很小心，没把眼泪和鼻涕蹭到历的衣服上。
戴宝儿的升职，原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等通告下来的时候，被升为录事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守关鬼。说来也巧，那鬼跟戴宝儿不仅是守着同一个鬼门关，就连他们生前都住得非常近，戴宝儿住薄村，那鬼住在薄村北门正对面的政府小区内，他的父亲是山海市的市长。
“蒋浩，不要脸！他托梦给了他母亲，在他母亲的梦中痛哭流涕，让她帮忙走后门。”
戴宝一边说，一边气愤得直锤地。
蒋浩就是只不要脸的鬼的名字。
蒋浩听闻戴宝儿要升职，心里不是滋味。他们是同时成为守关鬼的，他先来，戴宝儿后脚到。十年里，他们从不交谈，只是安静地做好自己的本分。蒋浩至今没明白，自己生前犯了什么错，要成为守关鬼受这苦。他十年间积累的怨气，在得知戴宝儿要升职，将要有好的差事时，猛地爆发了。
“妈，人生前和死后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活着的时候，可以说是官家后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死后，却在阴间当了最低等的差，送往迎来，哪里都去不了，终日只能困在这个地方。妈，儿子苦呀！不过，现在市委的儿子许少东，马上就被召过来当我的直属长官了，希望母亲把我的情况告诉父亲，并请父亲去市委家中代为走动走动，让许少东上任后调我到称心如意的职位上去。”
这是死亡十年后，蒋浩第一次出现在他母亲的梦中，所求的就是这么一件事。
他的话刚说完，他母亲的就醒了。
第二天，他母亲把这事情跟他父亲说了。
他那为市长的父亲，再是理性不过，直说这只是个梦，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夜里，蒋浩再次出现在他母亲的梦中。
“妈，我这次是来迎接许少东上任的，就住在家附近，所以才得暂时入你的梦。明天晚上九点许少东应该就启程了，临走时事情多，我也无法来见你，这一别或许就真的是永别了。我爸爸秉性刚强，我生前就很难说服他，死后更是难使他相信如此离奇的事，所以，妈，你再帮我跟我爸说一次吧。”
蒋浩把许少东的相貌、死亡时间、地点和死亡原因都跟他母亲详细地描述了一遍，祈求她帮忙再次说服父亲。
同样一个梦，做了两个晚上，即使是梦，也实在太巧了。
蒋浩的母亲醒来后，就跟丈夫吹了很久的枕头风。于是蒋浩的父亲决定去验证验证真伪。
事情果真和蒋浩说的一样，许少东昨夜突然急病，住院了。
市长也是个疼儿子的，特别是蒋浩这个英年早逝的儿子，更令他多了几分惋惜。他在核实消息后，就抹着眼泪，暗自自责，自己差点对不起儿子！
蒋浩的父亲立刻赶往医院，他把事情向许少东全都说了出来。许少东不愧是死后就可直接到地府当官的，他不仅一点儿都不害怕死亡，甚至还为自己死后能够在地府中有高职而开心。只是他不知市长所言是真是假，“如果这个事情当真如你所言，那么等我就职后，定会给你儿子安排一个好差事。只是不知道你儿子想要什么职位？”
蒋浩的父亲也不知道地府有什么职务，只能说道：“麻烦选一个清闲的职位给他就行。”
儿子生前就是二世祖，妻子说儿子目前在地府受苦良多，工繁重，他这个父亲的，只希望他别那么累。
许少东同意了。
一周后，地府的职位调动表下来了，蒋浩做了录事，而原本最有可能升职的戴宝儿，通告上压根儿没有他什么事。
“所以你就委屈了？”
历看着脚下这个把脑袋强行挤到他手掌心的鬼，有些嫌弃，但是还是叹了一口气，顺着他脑袋移动的方向，摸了摸。
戴宝儿从来没料到契师大人会那么温柔地抚摸他的头，他的哭诉突然就止住了。其实，说是哭诉，戴宝儿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泪痕，他刚才更多的是在干嚎。
“大人？”
戴宝儿眨了眨眼睛，想要确认刚才温柔抚摸他脑袋的，是不是真的契师大人。
他认识契师大人十年，这是契师大人第一次安慰他。要知道，就连当年他死的时候，契师大人的表情都没有半丝变化，他看他的眼神，仿佛看路边一只路过的蚂蚁一样，仿佛在他眼中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与他无关。戴宝儿从一开始，就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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