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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先帝已经走半年了(第1/2页)

第一章先帝已经走半年了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举国哀鸣,四海彷徨。匈奴饮马于关外,鹰视狼顾;奸臣掌玺于江北,乱象丛生,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正是粮米丰收的时节,桃西县一片欣欣向荣之态,前两天趁着吉日,几家新婚还没热闹够,县令便捋起袖子亲自上山下乡,几杯酒下肚,县令满脸愁容地提出几点要求,千家万户挂白绫,村头巷尾飘魂幡,连门上新挂的红对联都挨家挨户地抠下来。

办喜事的人家大惊失色,好一顿解释后,大家才晓得如此大费周章,倒也不是县令的老母出了有什么事,此乃是国丧。

刚进了不少红布的布庄老板们纷纷翻起了白眼:先帝都崩殂小半年了,县老爷是不是反应太慢了。

村口说书先生说:你们懂啥,这妥妥是朝中的天要变了,有人想借着纪念先帝清洗朝堂,拿礼法给下面的官员穿小鞋,今天县里白幡不飘得好看些,改天县老爷老家怕是要飘白幡了。

村口老槐树下听说书的百姓们急了:“陶先生,你说书才说一半呢,先帝崩了、危急存亡之秋后面呢?”

陶先生喝了口茶,继续抑扬顿挫道:“然先帝之后宫,人才济济,年少之同窗不懈于内,蓝颜之知己忘身于外……”

四周百姓欢欣不已:“这段好,就喜欢听这段,陶先生,今天别讲先帝当年在关外一杆铁枪穿人头糖葫芦串儿的事了,就讲她九九八十一个后宫吧。”

一片祥和的气氛里,后排一个正端着碗吃面的女子听到这,差点没当场呛死。

待她咽下一口汤面,擦了把嘴哑着嗓子大声提议道:“陶先生,后宫的事能不能不提了?就不能讲讲先帝当年百里奔袭活捉匈奴大汗收服北原十四州的正经事吗?”

她一吱声,前排的百姓们倏然一静,全体回头幽幽地看着她。

“这女娃咋不合群呢?”

“许是没嫁过人,羞的吧。”

“看着不小了哇。”

“瘸是瘸了点,长得倒是好看的,眉间还有点朱砂痣呢。”

此时前排一个大婶站起来道——

“诶这不是季七丫头吗?咋还在这儿听说书呢,快回摊子上去吧!你家穆赦大夫拿着笤帚到处找你呢!”

季沧亭闻言,哎了两声,从脚边的熊孩子嘴里扯过拐杖,一路拄着回了街角的摊子那边。

一个挂着银耳环、年约二十许的男子远远看见她了,跳着脚骂道:“死瘸子!蠢瘸子!又溜出去听书!摊子没人管,村口那些个皮孩子又在偷摊子上的龙阳散吃,要你有什么用!不如关回去当药人!”

季沧亭倒也不怕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瞅了一眼摊子上被翻开的药匣,道:“那说明咱这炉甘草丹不错啊,甜甜香香的,娃娃们都围过来了,你瞧隔壁点心铺的老唐都瞪我一下午了……”

穆赦连忙四下环顾了一下好奇地看过来的村民,强调道:“是龙阳散!”

穆赦是个苗医,江湖上的说法乃是苗疆的蛊师,会养各种虫子杀人救人的那种,来中原的目的简单粗暴,就是为了赚钱救他远在苗疆的姐姐。他的医术毒术都十分高超,本该大受有钱人欢迎,无奈对算账之道一窍不通,没多久便被当地的奸商骗得凄惨无比。

那会儿季沧亭还在老老实实地在他的药庐里养伤,直到有一天她瞧见隔壁村的人贩子来问穆赦是不是有意向把她转手时,她终于看不下去了,卷着药庐的账簿半夜去敲奸商的门,言辞如刀,把商法律典倒背如流,一副欠她二两银子便要抄人全家的架势,吓得奸商赔礼道歉,从此桃西县再也没人敢惹穆家的药庐。

季沧亭等他碎碎抱怨完,揉着发酸的耳根不耐道:“好好好我晓得了,再扔下摊子去瞎逛我就是狗行了吧。话说你不是去州府订药材吗,莫不是路上又被人骗了,怎么提前半个月回来了?”

穆赦的火气从不超过一盏茶的时辰,很快让季沧亭收了摊子回家。

“废话少说,回家把去年的账目对对,我去采买点单子上的药,过两日咱们出远门。”

“出远门干啥?你瞧我这腿,走的了远路?”

季沧亭抓了把甘草丹,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瞅着穆赦拿来的清单,嚯了一声,挑眉道,“白龙参,雪霞露,龙血虺……这得百十两银子吧,你转性了,这么舍得?”

穆赦心情转好,到了院子里后,神神秘秘道:“咱们家要来大生意了……”

季沧亭:“有多大?”

穆赦一边哼着歌儿一边笑眯眯道:“我不是上个月去州府里嘛,被师父的旧识找上来,让我收拾收拾去给一个大人物治病。要说你们汉人的大官就是痛快,见面就给了半斛珍珠当定金,那一个个又大又圆的,带回苗疆能买好几个山头呢……”

季沧亭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来看他到处忙活,好奇道:“是哪家的大官儿?”

“我哪知道,人家说是个好大的官儿呢,要是治好了,得的银钱足够去买齐救我姐的药引,到时候咱们就回苗疆去。”

穆赦乐呵呵地数着那半斛明珠,道,“我姐有我娘照顾,少说还能保三年平安,等干完这一票,咱们没准还有余钱去上京纸醉金迷一圈儿,带点伴手礼回苗疆,你们国都叫啥来着?汤陵?”

……是炀陵。

大越王朝的都城,四海之内最为繁华的所在。

她曾在整个炀陵最高的地方,见过这片城池繁花似锦,也见过这片城池狼烟四起。

季沧亭回忆入神,想起往事,正欲手抚膺坐长叹之时,忽闻穆赦在房子里惨叫一声,吓得院里的母鸡拍着翅膀咕咕哒地掉了个蛋。

“怎么了怎么了?”

季沧亭撑着拐杖站起来,嘴上恨不能下一刻去救驾,行动上却是先追着母鸡拐了两个弯儿去捡她今晚的蛋炒饭食材。

“你快来!快进屋!!!”

穆赦叫得宛如失贞的烈妇。

季沧亭把新鲜的鸡蛋揣好,一瘸一拐地进了屋,举目四望不见衣食父母,直到脚边一只灰溜溜的老鼠横行霸道地叼着一枚甘草丹溜过去,她才看见穆赦竟蹿上了房梁。

“快把老鼠打出去!!!”

穆赦抱着房梁咆哮道。

季沧亭唉了一声,道:“你不是山上长大的吗?一个老鼠而已,你怕个蛇?”

穆赦吓得嗷嗷叫:“我没见过!我们苗疆的老鼠都被蛇叼光了!你快抓住它别让这东西咬老子的药材!!!”

季沧亭无奈,拖着行动不便的腿,扶着柜子拿拐杖敲老鼠,她虽慢得像个老年人,但每一拐杖下去,刚好点到老鼠的尾巴,眼见得老鼠吃痛快被赶出屋子了,忽然旁边的药匣里紫光一闪,一条滑溜溜的大蛇蹿出来一口咬住那老鼠的后腿,迅速将老鼠卷住,在地上嘶嘶绞杀起来。

季沧亭:“……”

穆赦震惊地看着她一个瘸子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迅速蹿上了柜子顶,怒道:“你上来干啥?你怕个蛇?”

季沧亭一脸狰狞地看着地上和老鼠战得难分难解的蛇,道:“我城里人娇气!就不能怕个蛇吗?”

穆赦:“那就是个蛇而已!能跟老鼠比吗?!”

季沧亭:……虽然很不爽,但是你这话我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起。

两人一个怕鼠,一个怕蛇,互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始终不能说服对方下地收拾残局,直到县衙里的主簿来访,想问问穆赦攀交的权贵的情况,才把屋内一窝蛇鼠收拾好,解救了这俩人。

“小穆大夫。”

老主簿脸上堆满了笑,“以您的医术,将来想是要在贵人身边照顾,正所谓近水楼台,县尊便想托您带一封投名书。倒也不敢劳您扰了贵人,只带去给贵人身边的管事,让县尊混个眼熟就好。自然也不敢亏待小穆大夫,门外已备好了豪车良马,加上这点县老爷的一点心意……”

穆赦被那一匣子金条晃花了眼,虚伪地推辞了一会儿便收了下去,等送人回来后,却见季沧亭直接把县令所谓的投名书打开看起来了。

“你干嘛?怎么随便拆人信呢。”

“放心,我一会儿再用蜡重新封起来就是,没人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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