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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省试这关,大概率肯定能上岸,这是方翰韬此时客观分析,得出的结论。
因此晚上,方翰韬自掏腰包,热情的邀请大苏老师兄弟,还有吕惠卿,章惇,王韶,曾布等人一起去南食店下馆子,庆积省试结束,顺便方翰韬还去王安石家里,把王安石的长子王凶小朋友也拉出来一起小撮一顿。
夹起一块兔肉,扔到铜锅里涮了一涮,苏轼意态消沉,长吁短叹道,"方贤弟的好意,轼心领了,可是,唉我毕竟在赋上错了韵,今年的省试,没有希望了。"
大宋的科举就是这样,诗赋定去留,策论分高下,只要诗赋错了韵,直接就被淘汰,没多余的话可说。眼下苏轼的情况便是如此,既然错了韵,那肯定是已经淘汰了,赶紧洗洗睡,回家准备二战吧。
但一想到眉州家里翘首以盼的母亲,还有千里迢迢带自己来京城的父亲,苏轼心下又开始愧疚起来,自己怎么能如此疏忽大意,在诗赋上错了韵呢。
念及于此,苏轼停杯投箸,眼前一大盘羊肉,都难以下咽。
望着眼前的一大盘羊肉,方翰韬也迟迟不下筷子,他不禁心里也犯嘀咕,按照他后世的记忆来说,苏轼今年的科举,肯定是中举了,毕竟大名鼎鼎的《刑赏忠厚之至论》都出炉了,还能不中?但他这个诗赋错韵,真的给方翰韬整的有点麻,你可是堂堂的苏东坡啊,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错了韵可就是要淘汰的啊!
难不成自己这个穿越者,扇了扇蝴蝶翅膀,其他人没个动静,倒先把大苏老师给扇没了?一时之间,方翰韬想入了神,也不动筷子了。
王凶小朋友看着眼前的一大盘羊肉,不禁喉咙一顿,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左边的苏大胡子,又看了看右边方家哥哥,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不知道为啥他俩面对羊肉都不拿筷子,是因为不好吃吗?
等了半天,看他俩还是不动筷子,都不知道在想啥呢,索性自己直接开吃了。
"我看子瞻应该也能中,”曾布插话进来,宽慰苏轼说道,"就凭他那一篇《刑赏忠厚之至论》,足以使子瞻脱颖而出,欧公是爱惜人才的,肯定会破格录用子瞻的。"
“曾子宣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我也觉得子瞻的省试没问题,”章惇笑道,引得曾布怒目而视。
听大伙这么一分析,方翰韬也觉得苏轼可能也会中,毕竟主考官是欧阳修啊,大苏老师和欧阳修之间,可是有说法和典故的,说不定,欧阳修还真的能破格把大苏老师给录用了呢?
就是名次可能不会高罢了。
今年这个省试出线形势,还挺诡异的啊,欧阳修主考,二程兄弟他们太学生小团体肯定是无了,难入欧公法眼,但看着身边最有希望的大苏老师,偏偏诗赋又错了韵,两个热门种子都开始犯病,方翰韬心里不由得吐槽。笑死,总不能最后是我最后捡漏了吧?
不会吧不会吧,想到这,方翰韬摇了摇头,,反正自己肯定能中,但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欧阳修他们怎么批卷,自己在这里瞎猜也没什么用。
吃饭吃饭,不想这些没用的了。
想完心事,方翰韬开始拿起筷子,但一看到眼前空空如也的大盘子,顿时脸都黑了。“我刚刚点的那么一大盘羊肉哪去了?谁的嘴这么快全给我吃了啊?”
愤怒的方翰韬环顾四周,只见王凶小朋友抹了抹嘴,拍了拍涨涨的肚皮,不小心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月明星稀,灯烛高照,方翰韬他们在南食店推杯换盖之际,欧阳修与梅尧臣一众考官们,正在礼部贡院里,
埋首案牍之间。
考官们可没省试举人们这么轻松,正忙着加班997,批改卷子呢。
礼部省试的阅卷制度,与发解试一样,誉抄糊名这些手续,一个不少,甚至更加严格,不过虽说如此,有些文风别具一致,或者文采斐然者,还是很容易被对上是谁的名字,文章如同一个人的指纹,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特征,考官们自身水平高的话,就能凭借文风看出是谁的手笔。
等底下官吏们将这些程序走好以后,考官们便开始分房阅卷,各管一摊。欧阳修首先开始批阅试论的卷子。
拿起一篇试论,欧阳修仔细一看,这篇文章十分的晦涩,行文怪癖难读,一看就是太学体的文风,欧阳修拿着这篇试卷对身边的梅尧臣说道。
“圣俞,你是国子监直讲,现如今的太学之中,谁的风头最足?”
梅尧臣头也不抬的回答道,"自然是二程兄弟啊,胡翼之的两个高足,京城谁人不知?只不过之前辩经,输给了那个方家小子罟了。”
"二程兄弟下来呢?"
“那应该是刘几了。怎么了永叔?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梅尧臣抬起头,好奇的问道欧阳修。
“这篇试论,应该就是刘几的手笔,他的文章,我之前看过。”欧阳修指着手里的试卷。”尤其是最后这句'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绝对没错。"
说完便拿起了手中的笔,在这份疑似刘几的试卷上这句后面续道,“秀才刺,试官刷。”并用大朱笔在试卷上从头到尾横抹了一道。
梅尧臣心中一惊,这么做多少有点过分了,这一道朱笔,有个称呼,便是“红勒帛”。
此时的大宋士人家子弟,无贫富,皆著芦心布衣,红勒帛狭如一指大,稍异此则共嘲笑,以为非士流也。而欧阳修在试卷上这一道大红道道,就是试卷的红勒帛,言下之意,就是说你非主流,要当做被嘲笑的典型
接着又批上了三个大字,“大纰漏”。
弄完这些后,欧阳修便吩咐底下的官吏,将这份试卷贴在贡院墙壁上,让所有考官都看见。
“此是何意?”梅尧臣惊异的问向欧阳修,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公开处刑就算了,还加了这么多批语,跟羞辱人一样。
毕竟这可是大宋科举取士啊,士人们都是读书人,还是要脸的,尤其还是太学生们,梅尧臣有点担心,欧阳修这么过激的行为,会不会引起舆论的反弹。
毕竟欧阳修在京城中,名声也不是特别的好,之前也饱受流言蜚语攻击。
“圣俞啊,文章应该言之有物,讲究的是平易自然,现在太学里面流行的文风,为了出人头地,以迂僻奇怪之文取德行之名,高谈虚论以求材名,与大道不合,这可是咱们庆历的时候得到的教训,年轻人们,还是应该脚踏实地一点。这么做,是值得的。"
为了改变此时的风气,欧阳修宁可过激一点。
红勒帛挂在墙壁上,韩绛,王凶他们纷纷过来看,欧阳修指着这篇典型,给嘉佑二年的省试阅卷工作,确立了指导原则,凡是险怪奇涩之文,一律黜落!
梅尧臣看着墙上的红勒帛,迟疑一会说道,"永叔,说到这,我刚刚看到了两篇好文章,只不过各自文章之中,纰漏也很大,还得看你拿个主意。"
“哪两篇好文章,拿出来瞧一瞧。”欧阳修很感兴趣。刚刚批到批臭了一个反面典型,现在自然又要立正面典型了。一反一正,作为今年考试的风向标。梅尧臣从自己书案上,拿起了两份试卷,递给了欧阳修。
第二十六章朱笔横挥斥进退(下)
“这两份试卷,各有千秋,放在一起看,就更有意思了。”梅尧臣拿着手里这两份卷子,递给欧阳修。卷子均已糊名,取之以代号在上面,欧阳修先拿起“乙巳凶”卷子,仔细一看。
这篇试卷的策问部分,答的中规中矩,对经义策的回答来看,这个考生也是有自己的见解与思考,可见不是凡俗之辈,再看看其中文辞,更是飘逸不羁,内涵神韵,欧阳修接着看了时务策,关于茶法的回答内容,心下一笑。
这个考生绝对参加过自己的文会,起码对当时文会上,方翰韬等人关于茶法的言论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在这篇茶法时务策上,多少反映出来了,不过,可能这个人不是江南人,对东南的情况不甚了解,只是一笔带过罢了。
欧阳修心里大概有了数,接着看着这个考生的试论。
这一看,可了不得,欧阳修拍案叫绝,回过头来对着梅尧臣惊呼道。"这篇文章了不得!"欧阳修到底是一代文宗,文章写的好不好,他看几眼就知道了。
眼前这篇《刑赏忠厚之至论》,从一落笔起,气势便不同凡响,仅用六百字便简洁明了的阐述了以仁治国的思想,文风近似两汉古文,笔端之间,有战国策纵横家遗风。
当即欧阳修便觉得非常不错,大为欣赏,但梅尧臣手轻轻虚按,"永叔,你先别这么着急下定论,再仔细看看这篇文章。"
听梅尧臣这么说,欧阳修又重新凑到这篇文章跟前,这次仔细的读了一遍,果不其然,认真的一看,顿时发觉了不少问题。
“圣俞,这里面的典故,‘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你听说过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欧阳修疑惑的问向梅尧臣。
“这个正是我犹疑的地方,这个典故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我只知道周礼中有个‘三宥三退’,可从来没听说过尧和皋陶还有这个事。你读书多,我还正想问问你呢。"
欧阳修也拿不准主意了,他鼻尖都凑到了试卷上,又重新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这个考生在哪里看到的典故吧,可能实在太生僻了,天下的书这么多,你我也不能确保都读到了。再说这个典故,暗合‘三宥三退’之道看起来不太像是编的。"
欧阳修顿了一顿,随即以肯定的语气说道。
"应该不是这个考生生编硬造的,看他的文章,引古喻今,说理透辟,已有大家风范,肆意捏造,怎可为之?而且这可是堂堂礼部省试,国家抡才大典,焉能如此儿戏,等闲视之?况且他的这个文风,我看着跟眉州苏洵很像,应该是苏洵的那两个儿子中的一个!"
梅尧臣一听欧阳修的分析,感觉也很有道理,这篇文章的作者文风,看着确实挺像苏洵那俩儿子的,而且苏洵这个人他和欧阳修都见过,文章写的不错,诗书造诣也很好,他的两个儿子估计也不会差,根本犯不上考场现编典故。
看来还是自己和欧九读书少,没见过这个典故罟了,回头揭榜了,好好问问苏洵的儿子,这是从哪里看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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