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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南禅寺,想要打倒他们,不需要自己亲自上手和这些实力雄厚的和尚们互抓头发咬耳朵,这样对自己官声不利,毕竟南禅寺也不是好惹的。
自己杀人,手可以黑,但事后手上不能沾一滴血,否则就留人口实,遭人弹劾。毕竟免子逼急了也跳墙,南禅寺也不是好惹的。
流程必须是合法合规,无可指摘。
想要做到这点,就必须由百姓们跳出来和南禅寺这个大地主撕咬告状。利用民心,鼓动起来对南禅寺发起冲击,自己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反正你诺大一个南禅寺,官府里有人,自身有势力,和升斗小民打交道,怎么可能规规矩矩的来了?涉黑犯罪什么的,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种黑料要多少有多少。
然后自己作为裁判下场,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正常依法断案就行了。
我张某作为朝廷命官,一向重证据实,无凭无据,怎可妄断官司,奈何证据确实在老百姓这边,于情于理,我判百姓们赢,体现朝廷爱民之心,这也是很合理的对吧?
只需要打破寺庙和和尚们在百姓民众中根深蒂固,牢不可破的迷信,拆掉他们宝相庄严的佛像,让他们在当地百姓心目中多年几代人构筑的权威一夕扫地。
今天判南禅寺输这家百姓两亩地,明天判南禅寺输那家百姓几斗粮,然后得一夕安寝,第二天洗把脸再来一个循环。
切香肠战木搞起来,长久以来这么放血下去,无锡县就没人听你们南禅寺了,诺大的南禅寺几百年基业,在百姓群众的洪流蚕食下,最后啥也不剩。
策略已经想出来了,但在如何发动百姓们踊跃告状这上面,张诜又犯了难。
毕竟南禅寺的威名赫赫,无锡县这些百姓们在其积威之下,敢怒而不敢言,长久这么下来,虽然心里可能对南禅寺怨气满满,但是谁也不敢真摸老虎屁股,一个个都对和尚们恭敬不已,谁还敢跳出来告状?生怕官府也只是说着玩玩,后面招致南禅寺的佛爷们的打击报复。
事情又回到了起点,无奈之下,张诜只好又专门去常州州府,请教正在忙着筹备算学学堂的方府判。给方府判也整无语了,最后对张诜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就不能去组织百姓对南禅寺的诉苦大会吗?
说完这些,方府判便给仍然一头雾水的张诜细细讲解。
组织破南禅寺欺压的百姓民众们,在民众聚集的场合公开进行诉苦。开会可以使人们从人数产生一种安全感,而且一个人的话可以启发另一个人。对于谨慎而从众的农民来讲,人数上的安全感和优越感足以消除他们的种种顾虑,诉苦的时候便能营造氛围,激发仇恨,促使其走向行动。
张诜听闻方府判的策略,顿时脑子里觉得自己会了,便兴冲冲返回无锡县,让县衙的官吏们强行组织百姓们聚集在一起,召开对南禅寺的诉苦大会。
但他让县衙官吏们组织百姓的第一次诉苦会,却压根没有方府判说的那些效果。
百姓民众们对这诉苦会一点不感兴趣,大会之上,对台上公吏们扯着嗓子,说让他们上来诉说生活破欺压的痛苦置若罔闻,查拉着脑袋在下面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发言不积极,都一副想要抓紧时间回家吃饭的样子,直接冷了场。
把张大县君气的目瞪口呆,恨不得上台对这些民众破口大骂,本官让你们伸冤,你们竟然敢不积极,不伸冤的的一律去打板子。
但是最后终究也没敢发脾气,搞了一场失败的诉苦大会,不知道方府判该咋收拾他,他也不敢放肆,给自己没事找事。
想来想去,这诉苦大会的戏,自己是搭不起台,也唱不了。只能厚着脸皮,又把百忙之中,正在筹备办算学班的方府判给摇了过来。
最后,在方府判的亲自部署,亲自指挥之下,彻底改换方略,分配人手,调整工作重心与计划,定下了全新的诉苦大会操作执行细节。
按此执行布置之下,方才有了第二场无锡县对南禅寺百姓诉苦大会。也就是眼下的这场。
张诜在脑海里想了这些事情许久,看了看日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对身边的刘主簿和铁监的鲁铁匠点了点头,说道。
“准备开始吧。”
得到了张诜的指示,县衙的官吏和铁监的一干人等便开始行动了起来,按照之前方府判定好的计划,开始行事。
而大会台之上,诉苦大会也正式开始。这场诉苦大会,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辩明也。———《易传象传上讼》
第四十一章与虎谋皮不自知
“铁监的积极分子已经安插进去就位了吧?”
不知不觉间,方翰韬也悄悄的来到了会场,一身微服,站在台下角落处。张诜向他汇报道,“都到位了。”
方翰韬点了点头。看着集会上,各处群众百姓已经按照当时预定好的布置进场就位。
与上次不同,县衙的官吏们全部退居二线,这次全面接手布置主持会场工作,改由铁监的人员出马,一律泥腿子出身,操办这场大会。
如何举办一场成功的诉苦大会?其实这个问题看着困难,但也很简单。
跟在大宋搞什么食菜事魔教,什么弥勒佛法门,甚至跟南禅寺他们这些和尚做法事海会,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通过一场仪式,调动底层民众们的情绪,从而掌控影响力,夺得话语权。只不过是一个信弥勒得下辈子享福,拜教主头子,一个信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拜我们的方府判罢了。
虽然没有什么本质内核上都一样,但在技木执行上,不能完全照搬搞迷信传教仪式,要搞相对应的特色化改进调整。
诉苦要做到这些,首先是前期准备工作,会场的安排非常重要。
精心布置的会场更能发挥诉苦的仪式化功效,也能保证诉苦会上一直保持清冷肃穆的气氛。而且也从便于组织的角度出发,方翰韬这次举办的诉苦大会,前期准备工作做得很足。
南禅寺的和尚们做法事有法器,方大府判搞诉苦大会也不差,都是有备而来,还是老套路,招魂幡哭丧棒这些都已经安排到位了。
眼下的会场,虽是日头之下,聚集的这么多的人群,但旁边微风吹过,带动丧纸白幡扑簌响动,气氛清冷肃穆,都有点阴沉了。
民众们看着这布置,心里顿时一沉,稍微严肃了起来,顿时就不太嘻嘻哈哈,不再抱着证庙会的心思,脸上的笑容都不自觉的收敛了起来。
只可惜这次诉苦大会选址只能在县衙左近。要是能在偏僻凄凉,无人来往的地方,比如什么乱坟堆头,贫民居住的破旧房屋前,就更好了,都不用多余布置,气氛直接拉满,烘托到位。
这让方府判略微有点感到可惜。
会场布置的同时,也对参与围观群众做了仔细的划分,有组织的放在一起,无组织的放在一起,妇女放在一起,小孩另在一处,而且还有计划的把积极分子插在内里。
这样才能把煽风点火,带节奏的效率发挥到最大。
这就是方翰韬与张诜组织诉苦大会的不同之处。
当初张诜组织这诉苦大会,犯的最大错误之一,就是脱离了民众。他只是单纯叫县衙官吏把百姓们押来,人数也不多,里面也没有安排,而诉苦大会上,一直在引导带节奏的,都是官府的人。
诉苦要讲究共情,这样才能起到启发的效果,带动百姓民众们激发情绪与仇恨。而想要带节奏的人和底层民众百姓们共情,就必须有共同的生活经历与苦痛,说自己的亲身经历的事情,倒自己的苦水,才能引起广大同样有共同经历遭遇的人与之共情。
但官府的官吏向来养尊处优,都是生活条件优越的,哪里觉得日子会苦?只怕是嫌过的还不够舒坦呢。平常百姓见到他们公人,畏如蛇蝎,这两拨人压根没有共同语言,都不是一路人,彼此之间互为仇雠。
说句难听话,他们才是百姓痛苦的具体来源之一呢!
怎么能指望百姓们和这些虫豸们共情呢?到时候话语间在来点什么“你们穷还不是因为你们不努力,看看我们在官府努力当差,不就一点都不穷!”或者“我也是无锡县的老百姓,怎么我就没感受到苦?”
那这诉苦会还办个屁,光拉仇恨去了,直接往反面撒丫子奔不回头了。
而如果调用铁监的民夫工人,作为积极分子,成为组织诉苦大会的骨干,那画风就大为不同了,效果就比用县衙官吏强多了。
在铁监干活的,也都是底层的百姓民众,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官吏和衙役,天然的自己人,压根就是一体的,有共同语言,共情效果就很好。
在这场与南禅寺的对战之中,铁监麾下众多的工人和民夫,就是他最大的底牌和组织力量。
南禅寺通过租佃土地和高利贷,还有宗教信仰,控制了无锡县众多的农民,力量无可匹敌,整个无锡县谁也不敢与之争锋,一时风头无两。
若是方翰韬和张诜就靠着县衙官吏,是甭想让百姓民众们踊跃群起告状,根本发动不起来。毕竟对于无锡县的百姓们来讲,近处南禅寺的佛爷才是真的,至于什么方府判,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你谁啊?纵使张诜和方府判才是常州最有权力的人,但他俩的巨大的权力,却没有链条将其直接传导到无锡县底层百姓中的日常生活,也就无法直接影响改变底层百姓们的意向,指挥不动。
都不知道你,何谈听你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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