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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翰韬一看这样，看来这老驴也得顺着毛捋，还是吕惠卿会对付孙长卿这个老东西，于是赶紧跟着吕惠卿一起超热打铁。
“吉甫说的是，只要龙图听下官一言，去高良夫那里拜一拜，到时候淮南有乱，朝廷势必依仗龙图在发运使司多年的资历，重整江淮局势。别看眼下高良夫庆祝升官宴闹得声势浩大，只怕最后都是给孙龙图您在做嫁衣!
到时候这真州升官宴，下官和吉甫给孙龙图您办的比高良夫还要宏大，他摆三天的酒，咱们就摆十天!”在方翰韬和吕惠卿一声声“孙龙图”的恭维阿谀声中，孙长卿喜笑颜开，拍案而起。
“好好好，就依你们二位所言，老夫明天就去拜一拜高良夫这厮。
想高良夫那厮，在成都路转运使任上，连坊间谣言舆论都处理不好，此人要忠诚有忠诚，要能力也只有忠诚。此等庸碌之辈，竟然还赶爬到老夫头上。老夫年老，实在不是做弩马恋栈豆，只是不忍东南百姓受此庸吏苛剥!子豫，吉甫，你二人可愿助老夫一臂之力?”
“是，龙图!”方翰韬和吕惠卿异口同声的说道。
此时的真州夜晚，注定不宁静，高良夫那边正在大开夜宴，而方翰韬这里，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在和孙长卿一番商议之后，方翰韬和吕惠卿便告辞离开。而真州州衙后堂内，孙长卿的老妻问孙长卿道。“你给小七儿找的这个方神童当师傅，人到底怎么样?”
孙长卿嘴一撇，“还能怎么样?方翰韬那个贼厮鬼得很，跟吕惠卿是一丘之辂，沆瀣一气。这俩人要能力有能力，要道德有能力。除了能力，啥都没有。反正小七跟着他，应该本事能学成，过几年就能考进士了就够了。还奢求别的干什么?”
”既然有才无德，那为何还要小七跟着他拜师?你还天天这么倚重这俩人?”孙氏诧异的问道。“因为现在这世道，才能才是关键，什么忠心，什么资历，都是风中残烛罢了。”孙长卿感慨一声，“不只是小七考进士要靠这俩人，连我现在的官职，都要靠他俩喽。”
“祸乱东南，以后祸乱天下人，唯方吕二人也。”作为在江淮发运使司干了几十年的老官僚，孙长卿最后长叹一声道。
辞别了孙长卿，走到官衙外面，看着天上如水般的星空，吕惠卿对方翰韬说道。“子豫，按照你的计划，淮南这里，明年春天应该就要起乱了吧?”
“吉甫别这么说，”方翰韬不动声色的把吕惠卿往他身上扔的黑锅又转手扔了出去。
“我只不过是一个措大罢了，如何能乱淮南呢?有道是无风不起浪，只是朝廷任人有失，频出乱命，东南漕运加征，这个风一刮，怎么可能会不起浪呢?”
吕惠卿笑了笑，“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但只要在青萍之末，将风息止住，想必就不会再起浪了吧。”“那是自然。”
“那么子豫，方才孙明府所言，关于高良夫的论断，你觉得如何?”吕惠卿顿时追问道。”一针见血，孙明府此人别的地方或许糊涂，但是只要事关己身，那端得是慧眼如炬。”方翰韬回答道。比起朋友，其实往往是你的仇敌最了解你。这一番话，用在孙长卿和高良夫身上在合适不过。高良夫说白了，也就是说学逗唱占个忠罢了。
“那确实。”吕惠卿也笑了起来。
“其实我在真州这半年，也早就看出来了，咱们的高漕君，性品是没得说，堪为方正君子，对待张计相，也颇为忠诚，但奈何想掌控江淮发运使司，只靠忠诚是不鸣的。而高良夫……”
吕惠卿笑着摇了摇头，”高良夫无能为也，不过是冢中枯骨，他能掌控江淮发运使司，其实全赖贾昌衡。不知子豫你今天看出端倪了没有?”
方翰韬点点头，今天的宣旨那场面，方翰韬眼睛又不瞎，哪里看不出来。
对于江淮发运使司这个东南超级大部门来说，高良夫怎么说也是空降领导，空降兵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直接掌控得住?想想方翰韬自己在常州，管那五个县，怎么把底下的官员驯的服服帖帖，很是废了一番功夫。高良夫只会比方翰韬更难。除非他在其中有了强力的助手想帮。
今天一看，应该就是贾昌衡。这才是方翰韬的真正对手。
“看今天官家诏书也说了，在此方岳重任之上，光有一颗忠心，根本不算是忠臣，有能力为朝廷分忧，方才是忠臣。子豫你觉得呢?”吕惠卿今天的话格外多，都开始跟方翰韬月夜论忠臣了。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方翰韬给出论断。”高良夫，就不是个忠臣，贾昌衡更不是，他二人在江淮发运使司上，只会对国家社稷有害。”
“那你觉得，孙明府是忠臣吗?”吕惠卿突然发问道。”子豫，以你我之间关系，也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吧?
“那当然。”方翰韬笑着和吕惠卿说道，”孙明府其人，说白了，用孙明府评价高良夫的话来说，孙明府只不过是要资历有资历，要能力有资历的人罢了。和高良夫其实别无二致。当然算不得忠臣。”
“那东南之处，到底谁才能算的上忠臣呢?”吕惠卿问道。
摊牌了。
“东南忠臣，唯吉甫与某而。”方翰韬也笑了起来，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然则忠臣无权，也不过是摆设一般。子豫，你我两人，作为对社稷朝廷最忠的忠臣，不能只是袖手空谈，只有成为有权的忠臣，方才能更好的报效社稷君恩啊。”
“子豫说的太对了，身为忠臣，若是这么沉沦下僚，不让官家和中枢知晓，野有遗贤，则万邦难宁。岂不痛乎?”
吕惠卿发自内心的说道，方翰韬简直说道他心坎里去了。
当然吕惠卿这番感慨，方翰韬听了也心有戚戚然，两个人还真想一块去了。
跟孙长卿，当然不止是孙长卿，方翰韬和王三叔，多少因为年岁的差异，都是有些交流的代沟，还是跟吕惠卿，曾布他们最为投契，这才是真正的同道中人。
“但是你我资历太浅，所以需要孙明府的旗号。”方翰韬说道。
“就如同贾昌衡需要高良夫一般。等到三个月后，东南乱起，吉甫你在真州州府，我在东南铁冶司，到时候朝廷就能疾风知劲草，知道到底谁才是我大宋东南最忠的忠臣。眼下我东南铁冶司这里还缺个判官，别人我不信,只留此位，以待吉甫，不知吉甫愿不愿意代表真州，来我铁冶司，共襄盛举，向朝廷中枢展现你我拳拳忠心赤诚?”
面对方翰韬的邀请，吕惠卿当然欣然同意，这也是他和方翰韬说这一番话的目的。吕惠卿也早就想上方翰韬这趟车了。曾布不想屈居选海，难道吕惠卿就想吗?
真州的夜空之下，在江淮发运使司的喧天锣鼓声中，两个大宋年轻的官僚，约定要一起在东南这里，立志报效朝廷社稷，忠心报与赵官家。
“方翰韬少有大志，每以天下为己任，发奋苦读，往往区粥不充日吴始食，遂大通六经之旨。及入仕，虽身居下僚，然心忧朝廷之政，每慷慨论天下事，奋不顾身。常自诵曰：‘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及在真州，孙长卿常自叹年老，常有田园之叹，以求保全，方翰韬勃然而曰，‘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粉身碎骨全不怕，留取丹青照汗青。羁宦千里，当为天下苍生，何必以要名爵?’长卿甚奇之，乃叹曰，‘忠君奉上，吾不如子豫。吾老也，日后致君尧舜上，使天下大治者，必子豫耳。’”—黄庭坚《献忠方公神道碑
铭并序》
第六十七章锦囊三计乱东南(3)
今晚的真州之夜注定不宁静。
除了州城另外一边的江淮发运使司上下为大领导高良夫喜得馆阁庆贺，州府中的方翰韬和孙长卿，吕惠卿等人在密谋外，驿馆中的王中正也深夜寂寞难耐，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一想起宫中波云诡谲的局势，王中正就忍不住为他的干爹苏利涉担忧。
温成皇后虽死，但是当年温成皇后宫中，以任守忠为代表的大太监们依旧权势滔天，深得官家信任。宫中也是一个小官场，只不过和文官们不同，他们这些太监能够依靠的，只有官家的信重。
任守忠是已故温成皇后身边的老人，当年温成皇后宠冠六宫，独得官家宠爱。对于温成皇后身边的这些大太监，官家自然爱屋及乌。
再加上官家也是个念旧的人，再加上最近几年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中年男人在女色上面，不像年轻那时候可以肆意妄为。
故而温成皇后虽然已经去世了好几年，但正因为她去世了，她在官家的心目中的形象，就永远定格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也愈发的光辉了。
这就让曹皇后很难受，她不可能战胜一个死人。曹皇后和官家的关系很僵硬，连带着从她宫中出来的这些宦官，比如苏利涉，张茂则这些大太监，根本没法和任守忠抗衡，只能屈居下风。
领导卡在那里不上不下，连带着王中正这些小字辈也很难出头。
官僚们急着进步不假，太监们进步的意愿也是很强烈的啊!他们可是连退路都没有的群体，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奋斗，以后养老都会是问题。
苏利涉好不容易，趁着朝廷中枢御前会议，因为三门白波发运使司这件事，抓住了契机，把王中正安插到了东南。可以说王中正是全村人的希望，都指望着他在东南这里干出成绩。
但是东南这里的局势，孙长卿的真州州府，高良夫的江准发运使司，两方衙门之间隔阂已深，而方翰韬的东南铁冶司又在里面搅浑水，王中正一来真州，方翰韬就给他来了下马威，方翰韬也打着小算盘，让王中正心里直犯嘀咕。
如同在三个鸡蛋上来回跳舞，要是王中正在东南这里出了纰漏，宫中的任守忠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从王中正攀咬到苏利涉，如同之前李参到文彦博一般。
一切就全完了。
王中正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忽然听门外的小太监过来禀报，常州的方通判大半夜私自登门拜访，说是要与中使您有要事商谈。
一听说是方翰韬，王中正一激灵，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
转而又是迟疑，“不行，不能见，这小措大半夜不睡觉，要来密探，指定没什么好事。就说我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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