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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凌晨里抱着我的揭安回家了。
醒来就中午了,揭安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午睡着,妈问我怎么又想到买只小狗啊?我端着可乐唤着,揭安,起来喝水哦!妈妈看着我,它……还是叫揭安。
恩,我点点头。揭安似乎很不喜欢可乐,它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了,我就按着他的头强迫它去喝,它是一只安静的狗,不会反抗,只是发出了几下委屈的呜咽声。妈看不过去了,夏子,它不喜欢喝这个,你还是喂它牛奶吧。
它始终不是我的揭安,我的揭安喜欢可乐喜欢巧克力,和我一样喜欢海飞丝的味道,我的揭安蹦蹦跳跳的,它会对我大声叫,会反抗,就算我动用武力它也不会对我妥协,我的揭安……
它不是我的揭安。
我失望地站起来,我说我出去给它买巧克力。出门时还嘱咐妈妈除了可乐不许给它别的喝。
在街口我又遇到了都都,他看者我手里的袋子问我怎么买这么多巧克力?
哦,喂我家小狗的。
都都瞪了我一眼,又问,你家什么时候又有狗了?
对啊,申好给我的。
叫什么啊?
揭安。
都都一听,立刻一副没兴趣的样子,神经病,又叫揭安!
是啊,我患病了,并且无法痊愈。那个病的名字,也叫揭安。
4.
中考结束后,夏子就一直没有看到揭安了。可是她很想吃他从家里带来巧克力。夏子想她真的只是怀恋揭安的巧克力而已。
终于快开校的时候,夏子见到了揭安。揭安穿着纯白的体恤衫,晃得夏子睁不开眼。
揭安你终于现身了啊。
揭安从单车的篮子里抱出一只小狗,他逗着狗,快,叫妈妈啊,这个妈妈和你一样哦喜欢爸爸的巧克力啊。夏子听了,用力踢了他一脚,揭安夸张地叫了一声,然后说,给你的。夏子死活不接,不要,我不喜欢动物的。揭安不由分说就塞夏子怀里,随便,反正送你了!虐待也无所谓了!
好,你说的!夏子看着狗很认真的说,那揭安,我们回家吧!
你叫它什么?
揭安!夏子扬起下巴,就叫揭安。就冲这个名字,我也会好好疼它的。夏子眨着眼,故意把“疼”字说得特别重。
揭安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好吧,揭安,爸爸回去咯!他一扬手就骑着车走了。
这个男孩子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把他生命里最后一个笑容留给了夏子。
夏子真的把小狗当成了揭安,她给它喝揭安喜欢的可乐,给它用揭安一直用的海飞丝,她把它当揭安一样凶着,看它不屈不饶的样子,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夏子在虐待它。在揭安失去消息的时候,她就抱着小狗讲一整夜的话,她说,你可以带我找到你爸爸吗?
夏子上高中的时候依然不喜欢和男生接触。她觉得,没有别的男生有揭安那样好看的笑,也没有他那么聪明。她只习惯和揭安讲话。所以在申好对夏子很友好地笑的时候,夏子没理他。申好说,记得我吗?以前我们在一个班呢!夏子“哦”了一声匆忙收拾书包,她要回去看她的揭安。
夏子生日的时候终于接到了揭安的电话。
揭安说,我们的小狗狗还好吧。
它叫揭安。夏子纠正。说着就抱起它,狗狗揭安也很听话地对着电话汪汪两声。
对对,它叫揭安。揭安笑了几下,夏子,17了吧,生日快乐。
我的礼物呢?
恩,明天给你。揭安想了一下说。夏子还想问在哪里见,可是他已经挂了电话。不过夏子还是很开心,她蹲下,拍拍狗狗揭安重复着揭安的话,我们的小狗狗。
可是夏子并没有见到揭安,她只是在教室的课桌上看到那个很漂亮的蛋糕。她探出头,看到有个黄头发的男孩走出教学楼,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她追了出去,一直追到校门口。揭安!夏子大声的叫他。那个背影停顿了一下,转过了头,夏子愣住了,那还是她认识的揭安吗?他好看的笑呢?为什么眼前这个男孩看起来如此冷漠?揭安?她又不大确定地喊他的名字。男孩点了点头,一边说话一边嚼着口香糖,声音含糊不清,看到蛋糕没啊?
哦。夏子有些局促地应着。
揭安看了她一下,好像要说什么,但还是再见也没讲就走了。
夏子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一片空白,揭安的脸让她觉得很是陌生。
5
快开学的时候,申好打了几次电话给我,刚好每次手机都快没电了。申好说干脆别浪费电话费了,你出来,我们去以前的学校逛逛。我穿着拖鞋就直接跑下楼了。
路上,申好问我是不是在强迫揭安喝可乐。我说是啊。申好说,你别看揭安很安静,其实它很执着的。
虐待动物我很有一手的,不信你看着,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屈服了!我张牙舞爪地挥着拳头。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学校,校园冷冷清清的,只有高三年级的还在补课。我和申好也没顾着太阳,把学校每一个地方都走遍了。走到黄昏的时候,微微有些凉风,我们就在看台上坐了下来。我环视着这个校园,觉得如此陌生。我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学校。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我一直很匆忙地走着,不断地旷课,和一些坏学生混在一起。那是堕落吗?我只是想找到揭安,想告诉他我们又是一国的了,他不用避着我了,我还想给他看我们的揭安的照片,在我的折磨下它竟然长那么大了。
我如愿了,我终于再次看到揭安了。我跑过去向他要烟,然后从包包里拿出狗狗揭安的照片,我的手因为兴奋而不住颤抖,可是照片还没递过去,揭安就转身了,他的脸上竟然是厌恶的神情。
揭安。我跑到他面前。
揭安斜着眼看我,他说,夏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女孩,没想到你这么低格,你让我觉得很失望。
他偏过头就走了。他再也没对我笑过。应该说那个夏天后,他再也没对任何人真正地笑过。
揭安把他最后的笑留给了那个骄傲的女孩,那个女孩已经不是我了,他说我低格,他对我很失望。
在那个黄昏里,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于是我去了学校。我趴在课桌上哭泣,把头上,手上叮叮当当的挂饰扯了下来,用力地抹着脸上乱七八糟的妆。然后有人拍我的肩,当时教室里只有我和他,很显然,他是犹豫了很久才过来的,他说,我想帮助你。
他就是申好,他在那个黄昏看到了我的伤口。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揭安的人。
你凭什么帮我?我抽泣着,扬起脸倔强地看着他。
我不想看到那个什么都要和我较劲的女孩不见了。他这样说。后来,他就一直给我补习,如他所愿,我成了他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很滑稽,一定像只大花猫。想到这里,我笑了出来,申好也在同时发出了笑声,我说,你在笑什么啊。
大花猫。他说。他的眼睛那样平和,一点一点的笑从他眼中溢出,洒到了我的脸上。我忽然呆住了,原来,是他。
6
其实在那出话剧结局差点被我篡改。我是真的想跳下去的。我想知道揭安最后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还是16岁那年飞翔的感觉吗?
中考结束那个夏天,揭安的家庭发生了变故。单纯的揭安是在那一刻知道了人间冷暖。没有人收留他,他没有出路。那样的他,还是把笑容留给了我。
揭安给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对话,随后他就从32层的高楼跳了下去。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夏子,我好累,夏子,对不起,你一直是好女孩。我们的揭安好不好?然后电话断了,狗狗揭安突然狂吠了起来,它非常的反常,几近疯狂地从我怀里跑出,我叫着它的名字,追着它一直跑,直到看到那个笑容好看的男孩睡在一片红色中。
我们的揭安,终于带着我,找到了我的揭安。
我跪在他的身边,他已经不能睁开眼看看我们的揭安了。我只能照顾狗狗揭安,却不能好好地照顾我的揭安。他把最明亮的笑容给了我,我却什么也不能为他做。到最后,我连狗狗揭安也照顾不好了,我不肯吃东西,它也不吃,它把自己活活饿死了,我却活了下来。
揭安,你离开后,把什么都带走了。连狗狗揭安也不肯留给我。
我常常想起揭安最后的样子,他睡去的样子,那天我在舞台上搭起的高架站了好久,我还是照剧情下去了,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突然看到一个很温暖的笑,他说,跳下去其实很痛很痛的,你还是好好站稳吧,你还要照顾揭安呢。
我一直以为那个笑是揭安的,今天我突然看清了,原来,是申好。那个在我身边站了许久的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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