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葵花街为特定背景,爱情片断的故事浓缩集中在一起,错落有致,语言表达上更加精炼而注意空间的转换和意境的营造,浪漫而刻骨,故事氛围更令人唏嘘不已。
2006年的葵花街挤满了烦恼
2006年7月,杜凉凉的夏天很热闹,还未从散伙饭的酒劲中清醒,便稀里糊涂地上了火车,李明亮汗流浃背地帮她拖着行李,一再嘱咐她路上小心。
杜凉凉看着他鼻尖上的汗水,隔着玻璃冲他挥挥手,便转过头不再看他,火车启动那刻,她甚至觉得如释重负,李明亮发信息说,火车才走,我就开始想你了。
杜凉凉的心小小疼了一下,然后把短信连同李明亮的号码一起删掉。
葵花街57号楼是杜凉凉来成都之前便在网上寻觅好的住处,只是当杜凉凉风尘仆仆地站在葵花街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挤满小摊贩的狭窄街道与葵花联系起来。
那个初到成都的晚上,杜凉凉在漏水的洗手间里哭泣,她的裙角她的皮箱她的白色小凉鞋在葵花街终年泥泞的路上沾上丑陋的泥点,她奋力刷洗着,然后去开热水器,她听见天燃气呼呼的跳跃声,却始终听不到点燃的声响。
李明亮第9次打电话过来,杜凉凉终于接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李明亮说,是不是电池没电了,除了漏水你再看看哪里有问题,明天找物业一起修理。
杜凉凉换上电池果然打出了热水,她把脸埋进水里,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四年了,她一直拒绝着李明亮,说过最难听的话,摆过最冷的脸色,却又总是在无助时去抓住他。
杜凉凉精心策划的飞来横祸
9月的时候,葵花街进行了整顿,小摊贩们推着他们的带鱼菠菜离开了,空气里不再充溢腥臭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爆米花甜腻的香气。
乔恩精神抖擞地捧着大包的爆米花从奶茶店出来,神态像小孩一样满足。杜凉凉跟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忍不住多看几眼。
更多的时候,杜凉凉是在狼狈不堪的时候遇见乔恩的,有时是她叼着半根油条拼命往包里塞文件夹的时候,有时是费力拖着一袋大米上楼的时候,每次都衣冠不整的模样。乔恩从她身后走上来,迟疑着要不要帮忙,可杜凉凉一直背对着他,专心致志地埋头与大米抗争,廉价的睫毛膏在汗水里渲染得满眼都是,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乔恩一眼,
后来杜凉凉用一个月的工资买了最好的彩妆和飘逸的白纱裙,她在书柜里翻找一本可以体现自己内涵的书,最后选了一本现代汉语词典,她想,连唐诗宋词也比不过它的底蕴来得厚重。
它确实太厚重,当杜凉凉把它扔到乔恩阳台的刹那,她听见乔恩的哀嚎。杜凉凉连忙缩回头,觉得自己做了件异常糟糕的事情,她原本想假装不小心书掉了下去,然后敲门讨乔恩要回,却没料到精心策划的遇见导致了他的飞来横祸。
数到一千零一个乔恩,杜凉凉依然睡不着
杜凉凉犹豫了一个星期才敲开了乔恩的门,她预想了无数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乔恩会耸耸肩膀说,楼上的书怎么会拐弯掉进我家阳台?
可能吹风……杜凉凉说到一半卡住了,哪门子的妖风能把词典活生生吹进别人阳台啊。她差点冲动地说我亲自扔进来的你别赖账了,但一抬眼对上乔恩头上的纱布,她恹恹地低下头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乔恩在后面喊,嘿,杜凉凉!
杜凉凉一惊,转头,乔恩手里晃着一本词典,是这本吧?名字写得挺好看的。他俯下身接着说,可是,我真的很疑惑,它是怎么掉进来的?
他眼睛笑得弯弯的,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杜凉凉屏住呼吸,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杜凉凉失眠了,白天的对话以及乔恩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在脑海里面反复温习,像个备考的孩子,生怕忘记任何一个细节,一直在凌晨3点,她开始强迫自己数绵羊。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乔恩……一百零一只乔恩,每只绵羊都长着乔恩一样的面庞,她终于翻身坐起,烦躁不安地趴在阳台上,听见下面传来轻轻的叹息,她埋头看见忽明乎灭的烟头,杜凉凉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喂。
然后她便听见乔恩好听的声音,他说,杜凉凉你也失眠啊?
他说话鼻音很重,把杜凉凉叫做了杜娘娘。杜凉凉捂着嘴扑哧笑了。
后来只要乔恩一叫杜娘娘,她便翘起兰花指回应,小恩子。中秋的晚上,杜凉凉左手月饼右手红酒,尖着嗓子说,小恩子,我们来回忆一下吧。
于是两个人开始争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杜凉凉说在葵花街还很拥挤的时候她不小心撞上乔恩的后背,乔恩却说是那个妖风灌耳的下午,他去送还吹进阳台的杜凉凉的内衣,杜凉凉躲在门后不好意思露面。
杜凉凉咬着蛋黄月饼反驳,没有的事!
乔恩说,怎么不是,我还记得是32A……
乔恩还想说什么,杜凉凉猝不及防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乔恩的话生生梗住,他鬼使神差地端起酒杯,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那个晚上杜凉凉哭得稀里哗啦,乔恩趴在地上帮她找哭掉的隐形眼镜,他原本准备的一大堆表白的话语在这个突发事件里面忘得一干二净。
乔恩便是杜凉凉要寻找的所谓狗屁爱情
杜凉凉翻箱倒柜地寻找中药单子的时候,短信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条接一条,不用看也知道是李明亮发的,她打开收件箱直接清空。闺密陶陶打电话来请罪,李明亮他缠着我不放,我就把你的电话地址都给他了,不过你怎么就那么铁石心肠啊,这4年全校同学都看见他对你多好,这样的男人你不珍惜,你还要找什么狗屁爱情!
挂完电话,杜凉凉有一瞬间的失神,她不是没感动过,散伙饭那个晚上,李明亮说我最大的愿望便是晚你一秒死,好保护你一生。杜凉凉吐得一身臭气地抱住了他,她想就这样嫁掉好了,这样的人怕是再也不会有。
可是在火车上她再次审视自己的心,她还是无法为李明亮心甘情愿,她看着他在车厢外依依难舍,看着他蓝色的体恤在一片混乱中模糊,竟没有一丝不舍或者心疼。
找这个吗?乔恩站在门口看着杜凉凉像被洗劫过的家,他右手提着保温桶,左手晃着一张纸,你夹在词典里面被我发现了。
杜凉凉面红耳赤地夺过去,她从小体虚月事混乱,全靠中药调养,这几个月在成都过得极不规律大姨妈已经3个月没有光顾了。乔恩打开保温桶盖子,上面一层是熬好的中药,下面是白果鸡,他说你太瘦了,以后我把厨艺操练好了把你喂胖。
杜凉凉眼眶湿湿的,就算乔恩端上来的是碗凉水,她都觉得欣喜,陶陶,你看,这就是我要找的狗屁爱情啊。她捏着鼻子喝了一口中药,却哇地一下,连本带利地吐了出来。
一,二,三,我们在等谁到来
站在路口的杜凉凉很漂亮,橙色的围巾白色的帽子,她把脸埋进围巾,只露出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寻找着乔恩的身影,可乔恩足足迟到了1个小时。
一个半小时前,乔恩终于在通宵烤制的蛋糕里选出最完美的一个,他打电话约杜凉凉吃饭。杜凉凉说我还在上班,你6点在我公司楼下等我吧。
杜凉凉靠在医院冰凉的长凳上,脸色苍白地挂断了电话,10分钟前,她刚刚拿掉一个孩子,是离开那个晚上,被李明亮感动得一塌糊涂时犯的错误。手术结束时杜凉凉心里升起一股一股的悲痛,然后又被大脑海里的巨大欢喜压了下去,她看见乔恩漂亮的眼睛,她想她终于可以干干净净地去拥抱她的爱情了。闭了眼,眼泪便汩汩流出。
事实上,那一个小时的误差来自杜凉凉快半小时的手机以及乔恩恰恰慢半小时的表。当乔恩站在马路对面的时候,他手上的时间是6点,杜凉凉的时间是7点,而北京时间是6点30分。
红灯亮起,行人止步,车流在杜凉凉和乔恩之间涌动,杜凉凉刚刚经历一场浩劫的身体摇摇晃晃,她看着街对面笑如孩童的乔恩,发现自己迈不开步向他靠拢,她闭上眼,似乎看见初到葵花街的女孩在泥泞里费力前行,撞得乔恩手里的爆米花漫天飞舞。
杜凉凉想如果故事的开端只有两个人,那么此刻的自己一定有着最纯洁的脸庞奔向爱人,但是,那个从一开始便秘密匍匐在自己的身体的诅咒啊,要用什么去化解?
117天的爱恋以及1个小时的等待,小委屈和大抱怨通通涌上心头,连同心底深深的卑微,杜凉凉开始与自己打赌,下一盏绿灯亮起前,如果有人站在她面前,不管他说我爱你还是生日快乐,她都跟他走,如果没有人,她就掉头离开。
乔恩看着即将转绿的交通灯,紧张地埋下头小声演练对杜凉凉表白的情话,他想开始那句应该说我爱你,还是说生日快乐。
此刻的李明亮不顾不管穿梭在汹涌的车流里,在此起彼伏的车鸣声里他排山倒海地要找到他的杜凉凉,他在住处等不到,准备去公司看看她是否加班,他担心她不吃晚饭,担心她贪小便宜在人走光的办公室玩电脑。他跑得那样快,撞到一个提着巨大蛋糕的男人也毫不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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