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中,秋雨不停,雨滴落在房顶灰瓦上的声音很能让李扶摇平静下来,他躺在木板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院门外,淅淅沥沥的秋雨之中,有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来到小院门外,这乞丐不像是郡里其他混吃等死的乞丐那般,反倒是眼神清澈,站在小院门外,看着这道掉漆掉的严重的木门,神色复杂,没有伸手前去触碰。
他站在檐下,看着秋雨,轻声念叨,“不过是条蛇,来到这里之后便有了这么一场秋雨,要是有朝一日化龙,岂不是山河之中的圣人都要头疼?”
乞丐念叨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平常,只是眼睛之中有些笑意,只不过很快自己便哑然失笑,“这山河之中要是能化龙,又哪里谈得上妖,六千年都没有出过仙人的鬼地方,化龙?呵呵。”
乞丐不再多念叨,只是盘坐在小院门口,盯着那一片夜色,好似有些什么东西藏于夜色当中一样。
乞丐就这样坐到了三更天,才微微皱了眉。
“难不成不是为他来的?”
他很不解。
这么穷乡僻壤的一个地方,别说在山河之中注定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就连在大周王朝之中也一点都不惹眼,如果说还有修士盯着这个地方,除了那个东西,乞丐想不清楚还有谁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只不过再微微思索,他便想清楚其中关键,低声笑道:“对了,一条蛇,要这个东西做什么,拿来本来便没用,只怕是连知晓都不知晓,这次也是误打误撞来到此地而已。”
想到这里,乞丐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转头看过了一眼这座小院,自顾自转身而走。
“李扶摇,名字倒是取得不错,扶摇而上九万里。可啥都不知道的一个少年,要是没有我,只怕早就死透了,还想着扶摇而上九万里,阴间离此九万里?”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乞丐不再多说
乞丐的身影隐于夜色,很快不见踪影。
倒是在他离开之后,很快这座小院门前便有一条小青蛇经过,青蛇不作停留,但路经那院门时,那道木门却是射出一道耀眼白光,一闪即逝,正好射中那条青蛇。
门前草丛冒起些青烟。
草叶上沾了些鲜红血液。
青蛇不敢再停留,快速离去,甚至没有转头看过这里一眼。
可这座小院里,不过只有个少年而已。
夜色之中的琴川郡,一如既往的寂静。
只不过夜里的李扶摇做了个梦,梦里他看见了那本书上记载的那些故事。
很多很多。
……
……
天边泛起鱼肚白,天色渐渐清明起来。
琴川郡外的官道上,有一架马车缓缓而行,马车简陋,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在琴川郡这个偏僻地方,实际上也能有几户人家的马车能比这架马车好出不少,因此这架马车算不上惹眼,又是清晨,行人稀少,更是无人在意,只不过要是细细深究,便会发现这架马车怪便怪在并无马夫驱赶,但马儿仍旧不快不慢的缓缓而行。
车厢之中,有个一身青衫的中年男人端坐在车厢之中,在他对面,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姑娘,小姑娘也是极力端坐,只不过不同于自家先生这般坐了许多年,一时间便有些难受。
那一身青衫的中年男人温声道:“顾缘,算了,这不是学宫之中,没有监察的老先生会盯着你的。”
小姑娘本来就受不了,这下先生开口之后,她便很快长舒了一口气,露出笑脸说道:“先生,你真好!”
在学宫当中也是门生不少的青衫男人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轻声道:“这次受学宫派遣,来将那条逃离的恶妖斩杀,原本先生我不想来的,只是想着你才踏入修行,尚不懂自省真意,在学宫之中又太安逸,这才想着领下这份差事。”
小姑娘顾缘扯了扯嘴角,心想着您是学宫之中近乎最懒的夫子,师兄们听了您的课都有些受不了,这次学宫那边的意思本来就是要一位青丝境的先生出手击杀那条恶妖,您不想讲课便不想讲课,才借机溜出来,哪里说得上是为了我?
那青衫男人仿佛自己这个学生是在想些什么,一本正经的沉声道:“那条恶妖原本已经是太清境,若不是被夫子们打伤,境界跌落到现如今的青丝境,先生我再怎么也不敢领下这份差事,即便如此,你我还是得小心应对才是。”
顾缘笑了笑,撒娇道:“有先生你在,十个八个恶妖都不怕。”
青衫男人没有说什么,按理说这太清境跌落下来的恶妖,也不是一般普通青丝境修士能够对付的,可他言余是什么人,是学宫之中青丝境第一人!
他既然敢从学宫离开,不远万里来的这座不知道有多偏远的大周王朝,自然是有准备的,况且那条恶妖既然已经从太清境掉下了青丝境,言余又有何惧?
这山河之中的修士,三教为尊,佛土远在极西之地,一向不怎么插手山河之中的事情,剩下的儒道两教互不干涉,上头各有圣人节制,可谁都知道,这些年来道教隐隐已经有超过儒教的意味,除去这在山河之中的各大王朝之中,道观的数量一年比一年多以外,更体现在这些年以来,更多的修士踏上修行之时,大多都是选道而非选儒,这让本来就在六千年之前那场大战之中伤了元气的儒家越发的有些举步维艰。
若不是如此,面对一条不过跌落到青丝境的蛇妖,学宫也不会如此重视,让一位足以在青丝境堪称不败的先生亲自出手,虽说也有言余厌倦了学宫生活的缘故,但大抵还是在这儒教占有绝对优势的山河西南,也理应保持着太平,若不是如此,儒教处境,便真的越来越难了。
马车缓缓驶入琴川郡,言余在入城之前,递出路引子,守城的甲士只是接过去看了一眼,并不深究,便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言余放下帘子,马车缓缓前行。
顾缘始终是个闲不下来的小姑娘,她十指在胸前抹了抹,忽然问道:“先生,咱们儒教修士为什么自省境过了便是青丝境啊,学宫里的夫子们都说青丝境便是第四境,那前面的一二三境去哪儿了?”
言余怔了怔,感叹道:“三教修士,前面三境其实便是说的三教的三种境界,咱们儒教是自省境,道教便是参同境,至于远在极西之地的佛教修士,是菩提。三教三境,合起来就是一二三境了。”
顾缘点点头,很有些困惑的问道:“那三教之外的修士们,岂不是菩提参同自省都要修行一遍?”
“这山河之中,哪里还有三教之外的修士?”
言余微微一笑,看着自己这个学生。
顾缘下意思点头,但很快又抬起头疑惑道:“不是有说还有剑士嘛,学宫里的夫子们总没说他们是咱们三教修士啊。”
言余默然不语,对于那些几乎已经凋零得不能在凋零的剑士,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道统都快丢了,这座山河哪里还有什么容身之地。
似乎是知道自己先生在想什么,顾缘一个人托着下巴,轻轻笑道:“夫子们说,山河之中还有一位剑仙的。”
剑仙?
言余想起了那位的名字。
怎么说,应当那一位便是这山河之中还有剑士的最后证明了吧?
若不是他,只怕这剑士凋零的局面便真要变成绝迹两字?
他不再多想,马车已经来的那处荒废的学堂前。
大周偏僻,琴川郡更是偏僻,因此那位早前被授意在此传道的儒教修士,待了不过二十年,便实在觉得没有意思,已然离去,只是学宫之中并未得见此人,也不知道那位其实称不上夫子的邹姓读书人到底去了何处。
学堂荒废,里面早已经聚集了好些无家可归的乞丐,因此言余站在门口仅仅半刻,便皱了眉。
学堂这般本该是读圣贤书的地方,为何能如此?
只不过他很快又摇摇头,大周这种偏僻之地,连儒道两教都没有任何要在此地传教的想法,现如今学堂荒废了,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不过学堂都已经荒废,该在何处落脚,还真是个值得人思索的事情。
言余看着油纸伞外的秋雨,缓缓一叹,这光是要找出那条蛇的光景便至少要半个月啊。
秋雨未停,那条蛇便肯定没走。
秋雨要是停了,那条蛇怎么能不暴露行踪?
可在这秋雨停下期间,他这位学宫夫子到底该在哪里待着呢。
正苦恼着的言余,正好看到有个撑着油纸伞在自己身前疾步走过的少年。
他眼睛一亮。
倒不是一眼便看透了什么那少年根骨不凡,适合修行之类的,而是看中了那少年手里提着的半块猪头肉。
这东西,下酒极好。
当机立断的言余转头看了一眼顾缘。
小姑娘有些无奈的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荷包,翻了翻,拿出一片金叶子。
言余眉开眼笑。
一片金叶子,住半个月,想来谁都不会拒绝的。
于是这位一直被诟病为学宫最懒的言先生,大手一招。
很快便下了个决定。
这位找不到住处的言先生弃了那架马车,领着小姑娘就赶上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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